Tuesday, March 24, 2009

從整治印尼紅溪河,談佛教慈濟事業的特質 [非來自慈濟]

〈專訪與座談篇〉

二○○三年九月五日 靜思精舍志工早會精華錄

從整治印尼紅溪河,談佛教慈濟事業的特質

昭慧法師講

慈濟志工記

諸位法師,諸位志工朋友,大家早安!來到精舍,臨時被師父們抓公差,我想分享對慈濟在印尼紅溪河賑災的一點看法。

有一次(今年1月30日)回精舍時,黃思賢與何日生居士剛好從印尼回來,帶著仍未剪接的錄影帶毛片,播放給證嚴法師看,當時我也在會議室裡一起觀看。


印尼紅溪河整治前(慈濟基金會提供)。

前幾天我收到《慈濟月刊》,看到相關報導,印尼慈濟人已經整治紅溪河,安頓原本住在河邊違建內的住戶,讓他們住進大愛村了。顯然整體成果已經呈現。特別是在大愛村中,不但建了美觀且現代化的房舍,而且還建了清真寺,建了工廠與學校,學校課程中,還教授伊斯蘭教課程。看到這些,我內心非常感動!

美國哈佛大學教授杭亭頓(Samuel P. Huntington),著作《文明衝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》(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 and the Remaking of World Order),書中分析,冷戰時代的衝突,是意識形態的衝突,例如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間的衝突;但是在後冷戰時代,愈是呈現出文化的衝突,特別是以西方為主的基督宗教及以中亞、西亞、印尼、馬來西亞為主的伊斯蘭教之間的衝突與對立,加上以俄羅斯為主的東正教文化圈、以中國為首的儒家文化圈以及日本獨樹一格的文化區,這幾鼓力量,已經形成地球上鮮明的文化斷層線。許多地區宗教與文化的衝突,已演變成血腥暴力的戰爭與恐怖活動,其力量不容小覷。該書是在九一一事件之前完成的,該書完成之後,幾年來的重大事件,正好印證了他的觀點。各地區人民愈來愈以祖先、語言、宗教和習俗,來界定自己的身分。


印尼紅溪河整治後(慈濟基金會提供)。

在杭亭頓整部書的論議裡,佛教被擺在非常邊陲的位置,亦即:佛教並不是在衝突的中心點,只有在斯里蘭卡政府軍與塔米爾之虎之間的局部衝突,是發生於佛教徒和印度教徒之間的。這算是幸或不幸?我不知道。但總之,佛教徒並沒有發動劇烈的戰爭,沒有參與恐怖活動,除了與塔米爾之虎的衝突之外,也沒有種族間互相殺伐屠戮的血腥記錄。

杭亭頓提到後冷戰時代的宗教特徵,包括許多伊斯蘭基本教義派,他們非常熱心投入於國內或伊斯蘭教區的慈善福利事業,比政府有更良好的聲譽,擁有更多的群眾信任。

這聽起來似乎和慈濟一樣——投入慈善事業,在國內外得到良好的名聲與信賴。但他們在群眾擁戴的那股能量聚集起來後,卻是施以洗腦式教育。在國內,試圖以伊斯蘭律法取代俗世律法;在國外,抗拒並抵制非伊斯蘭的西方勢力,甚至試圖擴充伊斯蘭教的化區。透過洗腦,期待他們依於「聖戰」的自我犧牲,將來在天國會因真主阿拉的應許而蒙福祐。

這樣以慈善、教育、恐怖活動加上戰爭,已經讓西方以基督宗教為主的社會,產生很大的恐懼和厭惡之情。世界各國本在二次世界大戰後,強調多元化的種族、文化、宗教和平相處,強調人權的無上價值,但是在「九一一」事件後,這些價值觀都呈現倒退狀態。

西方世界為了自衛,逐漸傾向與異文化壁壘分明,為了防範伊斯蘭基本教義派所展開的種種恐怖活動,他們不得不防範東方人,特別是伊斯蘭教區的人民,把他們視作一顆顆不定時炸彈,因此而有種族歧視之嫌。同為亞裔的華人,多少也會受到不公平的待遇。

當然,基督宗教信徒也並非全是天使,其中也有一些排他性甚強的基本教義派;西方更有一些新納粹主義人士,強調白人至上,屠殺、恐赫、剝削東方移民。總之,基、回兩教之間,到現在酣戰方殷,依然看不到和平的曙光。

冷戰時代的兩大集團之爭,直到共產集團知道此路不通以後,方才暫告終結。但是眼下看來,種族與種族之間,宗教與宗教之間的對立、衝突與屠殺,仍然無有窮已。

像杭亭頓這樣的西方優秀知識份子,其基調還是認為,西方人應該保持並發揮西方人特有的文明,而不要在多元文化中,喪失了自己的特性。當人們在認同一種文化的同時,不免也會相對地排除對其他文化的認同。當兩種認同又是如此對立的時候,世界必然會因各種認同所形成的各類族群陣營壁壘分明,而使得和平前景黯淡無光。

西方的基督宗教慈善團體,不像伊斯蘭強調「聖戰」的正當性,沒有把從慈善事業中獲取的群眾能量,轉移到毀滅生命的路途上。但是從殖民時代以來,西方的宣教團體和慈善團體,進入東方殖民地活動時,他們還是和伊斯蘭教一樣具有擴張性,總希望基督的真理,耶和華的福音,能夠傳佈到全世界。

所以當他們一隻手伸出來握住窮人的手時,不但施與物質及醫療照顧,更希望能把這隻手,拉向上帝的國度。就他們的心情而言,這是貫徹他們的「愛」必須做的部分,因為愛的貫徹,唯有等到這個人的靈魂「得救」了,才算真正的完成。所以身體髮膚的照顧,對他們而言,還只是過渡的方法,更高的目標,是希望受助者成為基督徒。由於殖民與傳教的力量出現驚人成效,因此目前全世界信徒最多的就是基督教,約二十億,其次是伊斯蘭教的十二億人口。相形之下,佛教徒人數只有三點六億左右。

佛教徒沒有侵略性,沒有想要征服別人使其成為佛教徒的企圖心,這種胸襟,充分展現在整治紅溪河這段偉大的慈善救濟史上,在此,我們看到了世界和平的新希望。

同樣是做慈善事業,諸位的名聲是非常良好的,在臺灣受到人民的信託,受到政府的依賴,甚至遠在印尼,我都看到印尼政府對慈濟人的友善和感謝,最重要的是,諸位贏得了印尼人民的心。

諸位在行善法時,並沒有企圖改變他們的文化和宗教,這讓他們沒有受到威脅的感覺。我們試想:一個不同宗教的慈善團體,空降到一個全世界伊斯蘭教徒人口最多的國度裡行菩薩道。這時,除了提供物質與醫療資源以安頓他們的身心之外,這個宗教團體及其成員,到底在想些什麼?

我相信一位宗教徒願意投入慈善事業的洪流,歷經艱辛、流血流汗,背後一定有很強大的力量在推動著,否則很難走得下去。對於基督徒和伊斯蘭教徒而言,推動他的能量,來自真主或上帝的號召,他們是要回應聖召的。能量既然來自於此,自亦必然會受到這方面的影響。

而諸位的熱忱是來自何處呢?當然,最大的近因,是受到證嚴法師的感召。他忘己為人的人格典範,讓大家深受感動,願意追隨一位自己信賴的精神導師,共同從事這些艱困的工程。當自己走在這條路上遇到種種艱困時,想到尚有典範在人間,想到這位法師比我們還更辛苦,諸位就更願意效法典範以捨己為人。所以諸位行菩薩道的能量,不是來自某位至高而神聖的造物主——「神」,而是來自血肉之軀的「人」之典範。佛陀也一樣是依血肉之軀而成佛,當我們追隨佛陀的腳步時,心情是一樣的,並不是回應神的呼召,也沒有要把他人攝受回造物主懷抱的企圖心。

諸位行菩薩道,同樣在對苦難者伸出援手時,諸位最大的特色,就是沒有想要改變對方的文化認同、宗教認同,甚至全心尊重對方的宗教,成全對方在宗教層面所需要的硬體設備以及教育資源,這是一種「無我」的胸懷。

無我的心量所做出來的,和大我的意識形態所做出來的,表面上也許同樣是在犧牲自己以成就他人,但實質上卻是大不相同的。後者為了完成大我,可以犧牲小我。看看伊斯蘭的聖戰信徒,為了成就自己到達天上的國度,他們可以在地上「犧牲小我」,甚至當人肉炸彈,炸死其他無辜的人,也在所不惜。

「犧牲小我,完成大我」,固然可歌可泣,可是背後經常隱藏更多的血腥,因為他只愛大我族群之內的人,大我族群之外的人就不愛了,他既然能夠犧牲自己,又何妨犧牲大我族群之外的人呢?每個人本能地最愛的是自己,一個人倘若可以為了「大我」而不惜摧毀最愛的自己,又怎會珍惜「大我」以外的眾生呢?

在這種情況下,他們做出來的,雖然常贏得大我族群的喝采,但是也就更因此而缺乏反省能力了。宏觀而言,小則護念眾生之心會有所不足,大則可能引來眾生更多的禍殃。所以,以大我做為小我的歸屬,捨身捨命地為大我而賣力,固然可以做出一些成績,但其背後所含藏的危機,是不容小覷的。

諸位畢竟是佛弟子,佛弟子還是有一分「無我」的訓練,這不是拿來熟背熟記的標語,而是來自佛法的體認。佛法並沒有建立一個最高的創造主,一神教徒認為道德的源頭是來自上帝的愛,所以一定要回應上帝,否則無法落實於倫理實踐。但我們沒有這樣的神學框框,也因此,我們沒有建立屬於神之國度的一個大我,佛弟子面對苦難眾生而伸出援手時,驅策力不是來自上帝的愛,而是來自濃厚的「不忍眾生苦」的感覺。看到眾生受苦,就自然萌生不忍之情,這是很強烈而素樸的感覺,不必經由某種意識形態,把這種心情導源於上帝的愛。既然眾生受苦,只要讓他去除苦難,佛弟子的目的就達成了,並不會改變他的宗教認同,沒有征服欲與侵略性。

也許有人會質疑道:你只解決了他肉體的痛苦,但心靈的部分,並沒有加以拯救。這就是許多一神教慈善工作者的終極目標,他們要拯救一個人完整的身心靈,所以會認為諸位單只拯救他們的肉體,這是有所不足的,必然要在終極的道路上,拯救一個人的靈魂。所以他們認為要從宗教領域,帶領受拯救者回到造物主精神的家鄉,這才是整全的慈善救濟。


印尼慈濟大愛屋(慈濟基金會提供)。

但以佛法的智慧來思考,問題就完全不一樣了。從佛法的角度來看,身心靈的確都需要拯救,但這只是一個理念。理念需要用何種方法達成?以及拯救的目標是什麼?就往往眾說紛紜,而且彼此天差地遠了。你想把這個人帶到真主阿拉的精神故鄉,他想把這個人帶到耶和華上帝的精神故鄉,雙方都認為自己站在真理這一邊,而且認為這是為了他好。但兩造一人拉他的一手,就可以把這個人撕裂。這時,真正疼惜那個活生生的人,而又無私無我的仁者,會因不忍此人承受拉扯的大苦而選擇放手。這番拉扯動作的心念中,有多少是愛?有多少是佔有慾與侵略性?其中是有極大灰色地帶的。

放開手讓他自己選擇,尊重他原來的宗教信仰,祝福他的宗教認同,無論他能不能得到終極的拯救,至少眼前他得到了滿足,得到了幸福。他從這份慈善因緣,也對佛教產生了一種很隱微而蒙昧的歡喜心。這聽起來似乎很不著邊際,但想想看,「華人佛教徒無條件幫助我們」的訊息進入他的心田裡,爾後他對異教的仇恨與厭惡,可以減輕了許多,他對華人的種族仇恨也減除了許多。在不強求宗教認同的過程中,他對華人和佛教徒所釋放的善意,反而相形增高,這並不是從事慈濟事業的佛教徒,希望自己或慈濟團體得到何種利益,而是祝願印尼華人與印尼佛教徒能夠平安幸福,和當地印尼人共存共榮。

在諸位無私忘己、不盤算一己或大我利益的當下,其實帶來的是更多心靈的祥和,更多印尼人對佛教印象美好所種下來的善根。假以時日,這些善根或許就是他們的得度因緣。暫時若沒有現行,我們也不會遺憾,因為因緣尚未成熟,勉強不得。所以,我們並不是不關心援助對象身心靈的全面提昇,但我們擁有佛法的智慧,觀照因緣而祝福對方,不會強求其改變宗教認同。

我們沒有唯一真理的意識形態,不會因為把上帝拉為最高的價值,而犧牲其他次位的價值。相對的,佛弟子的心中,永遠是把「生命」放在價值的最高位階,看到生命受苦,心生不忍之情,所以要救濟生命,不會因為某種最高價值,反而犧牲生命亦在所不惜。

佛陀也是生命之一,佛陀原來也和我們一樣,是個會痛苦、會煩惱的生命,但他終於超脫了。佛陀和我們不一樣的,是他走在前面,斷除了生命中的煩惱與痛苦,回過頭來引領我們達到同樣的境界。

所以當我們把生命放在諸多價值中的最優位時,就不會用任何理由來凌犯這個價值。為了宗教或某種真理的緣故,不惜殺人或屠殺動物,這才真正是對佛法價值觀的嚴重顛覆。我們難道不是為了護生而努力的嗎?怎麼可以為了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,而讓生命更加受苦呢?

當佛弟子以這種智慧處世時,沒有所謂「文明的衝突」,沒有杭亭頓所預計的,慘烈的宗教對立、文化對立或種族對立,這種處世智慧,或許就是人類未來的希望吧!

人類如果要走向一個更加平和的,世界大同的境地,那麼,重要的不是人類全面「佛教化」,佛弟子沒有征服世界的野心。但人類必須具足佛法的智慧。不論信奉哪一種宗教,如果他能摒除意識形態,純粹只想到生命的苦難而貼近生命,那麼,文明的衝突,這個後冷戰時代的重大危機,是很有可能化除的。如果不然,那是相當悲哀的。佛弟子所能做的相當有限,我們只能在局部地區施予援手,但許多自視為真理的征服慾和侵略性,在世界各地蔓延,種下的血海深仇,世代輾轉加深加重,終至無法化解,這世界必然會是愈來愈絕望的。

我們也不要因為這樣而就裹足不前,畢竟我們都活在世間,不要讓自己虛度此生,只要在存活期間,做的是有意義的事情,至少對三寶有交代,對自己也有交代。

世界變成什麼樣子,也許不是一個人的力量所可以挽回的,但慈濟人凝聚出了一個不可忽視的共願,這共願力是如此強大而感人,使得大家所到之處,就是光明的地方,就是充滿希望的淨土。

特別是從紅溪河遷入大愛村的印尼居民,幾個世代都不曾想到,能住這麼好的房子,這比送大米還令人感動。因為大米幾十斤,吃完就沒了。可是印尼慈濟人所做的,卻會讓一個人或一個家庭的命運,產生無窮的希望。

我曾去過菲律賓的宿霧,這是菲國第二大城,景觀非常優美。印象最深的是它的貧民窟,居民衣衫襤褸,住房矮小破落,外敷鐵皮都已完全生鏽了。每次看到貧民區,心裡都有一種強烈的不安——華人的有錢人家,個個築起高樓別墅,外面建起高聳的圍牆,以菲律賓人為守衛,在這個堅固的城堡裡,過著相對而言如同天堂般的生活;但只要走幾步路,在街頭一個轉角處,就可看到破破落落的貧民窟。以眾生平等與社會正義的眼光來看那種貧富懸殊的現象,自然會覺得它是不合理的。

我的不安,固然來自對受苦貧民的不忍,同樣也來自對生活優渥之華人的擔憂。我常忍不住想道,那些華人的生活可能長久安全嗎?他們如何在那塊土地上安身立命?

我相信那裡的華人並不是不具足慈悲心,只是不知道要從何做起。晚近我才知道,許多在外國推動的慈濟事業,都是取之於當地,用之於當地,可見是整合世界各地華人的力量,讓他們立足本土,幫助當地貧苦的人離苦得樂。這樣的永續經營,才是海外華人安身立命於他們所在之土地上的正本清源之道。

縱使理論上知道了,但是要怎麼做呢?如果沒有證嚴法師慈悲的號召,沒有他人格的感召力,以及長期推動慈濟事業寶貴的心得與工作要領,這些企業家將會不知道要從何做起。偶爾撥一筆款贈送政府,讓政府發一筆米糧給窮人,甚至有時還七折八扣,部分善款落入私人口袋裡,到頭來,企業家也會覺得做得很沒有意思。可是人在屋簷下,也不得不低頭,拿出這筆不很心甘情願的錢,這種感覺總是不很舒服。

而當地政府縱使拿到了這筆善款,也不會特別感謝,他們會覺得,你既然有錢,就應該拿一些出來回饋社會。這樣下去,華人與當地族群的相互關係,是沒有辦法究竟改善的。而且因為只是掏錢,沒有真正貼近、擁抱這些苦難人民,那種感覺很疏離,給錢不見得給得甘願,也沒有法喜充滿的感覺。

相對而言,這些印尼慈濟志工,是當地的華人,他們不但捐款,而且走到災區與貧民窟,實際參與發放工作,帶領那些苦難人民走向光明。在參與過程中,他們不但付出得心甘情願,而且法喜充滿。

南洋華人的奮鬥史,已經有上百年的紀錄,個中辛酸一言難盡。此中牽涉到的種族意識與貧富階級意識,往往是對立衝突的種子。而慈濟人的做法,不但給印尼當地人帶來了生活的希望,更深遠的意義是,它給當地華人真正安全幸福的「落地生根」,帶來了很大的希望。

菩薩道的可貴就在這裡,菩薩沒有侵略性與征服欲,不會試圖同化別人,讓別人成為自己族群的一分子,而是無私無我地付出,只求對方喜樂,自己就了無遺憾。當自己愈無私無我,掏心掏肺做下去,到最後將會發現,其實是自己的人格也在不知覺中陶練完成。念頭上沒想要成全自己的什麼,可是走過來時路,回頭一看,自己竟然也被成全了。

我相信沒有菩薩會一天到晚問自己或問別人:「我什麼時候才能成佛?怎麼還沒有成佛?」他忙得根本沒時間想到自己成不成佛,可是他不知不覺走過一生又一生,陪伴著一群又一群苦難的生命,最後有一天,他倏然發現,自己已圓滿成就佛道了。

以上是對大家的讚歎,也是將我自己所看到並思考的一些角度,提出來與大家分享,謝謝大家!

修訂於九十二年九月二十一日

——刊於慈濟靜思文化新書《志工筆記:九月》

【未完待續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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